来源 | 诗词世界

作者 | 聂隐娘

唐天授元年（690），武则天自称皇帝，改国号为周，成为了大周的第一位皇帝。

这一年，武则天67岁。

武则天追封父亲为皇帝，诸多武氏子弟封为王，姑姐封为公主。

甚至，天下所有武姓人氏一概免除赋役。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许多武氏子弟登上高位，占据要职，欲望也越来越大。

武承嗣和武三思是武氏子弟中最突出的代表。

在垂暮之年登上帝位，一个问题摆在武则天面前：立武氏子弟为太子，还是立自己的儿子呢？

武则天的侄子武承嗣一度成为太子的热门人选。

武则天也有此意，毕竟，我姓武，他也姓武，传给他，天下还是我们武家的。

狄仁杰直接反问武则天：“姑侄亲，还是母子亲？”

后来，武则天做了个梦，找狄仁杰解一下。

狄仁杰说了21个字，武则天恍然大悟，于是召回庐陵王李显，立他为太子。

狄仁杰说的这段话怎会有如此的杀伤力呢？

且听儒风君慢慢道来。

1.

野心勃勃的侄子——武承嗣

如果说当皇帝有烦恼，那么，最烦恼的就是：把皇位传给谁呢？

武则天当了皇帝，最激动的人，就是武承嗣。

武承嗣、武三思都是武则天的侄子。

武则天登基，武承嗣被封为魏王，武三思被封为梁王。

一直以来，武承嗣都卖力地为武家做着舆论工作。

垂拱四年（688）五月，武则天已经大权在握。

雍州人唐同泰向武则天进献了一块白色的石头，上面有八个紫红色的大字：圣母临人，永昌帝业。

唐同泰告诉武则天，这块石头是从洛水中打捞出来的。

这一下，不仅武则天激动了，朝野上下都激动了。

古人讲究天人感应，“河出图，洛出书”，这都预示着有圣人要出现。

那么，如今的圣人是谁呢？

毫无疑问，当然是武则天。

大臣赶紧拍马屁，说天降祥瑞，正是因为武则天的英明神武。

这块白石，正是武承嗣的杰作。

在武则天称帝的路上，武承嗣一路推波助澜，目的只有一个，他想当继承人。

这不，武则天登基的第二年，武承嗣就按捺不住了。

他找来洛阳人王庆之，上书武则天，请求废掉皇嗣李旦，改立武承嗣为太子。

武则天问他：“李旦是我亲儿子，为什么要废了他。”

王庆之回答得非常在理：“如今是武家的天下，怎么能让李家的人当继承人呢？”

武则天一听，觉得非常有道理。

“自古天子没有以异姓为嗣的。”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武则天的耳边。

如今，已是武周天下，到底是该立儿子，还是将皇位传给侄子呢？

立嗣的事情，争论了好几年，也没有个结果。

武则天的年纪越来越大，立太子越来越紧迫。

2.

狄仁杰的劝谏

这一天，武则天想找狄仁杰探讨一番。

她的心里还是倾向武承嗣。

武则天的小心思被狄仁杰一眼看穿。

不等武则天开口，狄仁杰说了这样一番话：“文皇帝栉风沐雨，亲冒锋镝，以定天下，传之子孙。太帝以二子托陛下。陛下今乃欲移之他族，无乃非天意乎！且姑侄之与母子孰亲？陛下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配食太庙，承继无穷；立侄，则未闻侄为天子而祔姑于庙者也。”

这天下，到底是李家人打下来的。

高宗皇帝将江山托付给您，是因为信任您。

接着，狄仁杰说到了重点：“侄子和儿子，谁更亲？立儿子，您去世之后，配享太庙，世世代代得到祭祀。立侄子，我从没听说过，侄子做了皇帝，在太庙中供奉姑姑的。”

这段话直击要害，但武则天还在挣扎：“这是我的家事，你就别操心了。”

狄仁杰一步不让：“您是皇帝，您的家事就是国事。”

武则天无话可说。

其实，狄仁杰的这段话，此前凤阁侍郎李昭德就说过，几乎一模一样。

可是，武则天对狄仁杰的看重和信任，无人能比。

所以，如今，狄仁杰也这样说，武则天心里就松动了一点。

过了几天，武则天做了一个梦，赶紧找来狄仁杰解一解。

“我梦见一个很大的鹦鹉，两个翅膀都折断了，这是什么意思啊？”

狄仁杰赶紧说：“‘武’字是陛下的姓，两个翅膀，代表的是您的两个儿子。您如果启用您的两个儿子，你的翅膀一定可以重振威风。”

武者，陛下之姓，两翼，二子也。陛下起二子，则两翼振矣。——《资治通鉴》

此语一出，彻底打消了武则天立侄子的想法。

圣历元年（698）三月，武则天将被贬在外的庐陵王李显接回洛阳。

半年后，武则天复立庐陵王为太子，这一场“李武”太子之争终于结束。

3.

明朝大礼议

立儿子为嗣，可以说，武则天在晚年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神龙元年（705），武则天病重去世，李显继位。

李显为武则天上尊号“则天大圣皇帝”，不可不谓不郑重。

终唐一代，历代皇帝对武则天都是礼重有加。

设想一下，如果武则天立侄子为皇帝，会有什么结果呢？

历史总是重复的，明代的大礼议事件，可供参考。

1521年4月20日，明武宗朱厚照走完了他的一生。

朱厚照没留下儿子，皇位传给谁呢？

古代皇位传承守则：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没有儿子，就由兄弟继承。

兴王世子朱厚熜被选为继承人，就是后来的嘉靖皇帝。

朱厚熜是藩王之子，为了以示正统，礼臣们建议朱厚熜尊明孝宗为皇考，称兴王为皇叔父。

啥意思？

你要当皇位继承人，就尊已故的皇帝，即自己的伯父为父亲，自己的亲生父亲，此后只能称作叔父。

朱厚熜是一个硬骨头，死活不接受：“遗诏以我嗣皇帝位，非皇子也。”

5月27日，朱厚熜正式继位成为皇帝。

不久，就要大封自己的亲生父亲兴献王。

大臣杨廷和、毛澄等旧臣纷纷反对。

究竟应该尊称谁为皇考，即宗法意义上的父亲？

大臣和嘉靖皇帝争论了三年半。

嘉靖皇帝要尊称自己的父亲、母亲为皇帝、皇太后，朝臣们的反对更激烈了。

两百五十多位大臣跪在宫门口，哭泣着进言，也没有让嘉靖帝改变主意。

他甚至将为首反对的大臣下狱，五品以下当廷杖责，十六人殒命，领头反对的杨慎被罢官，谪戍云南。

大棒之下，人人惧怕，此后，再也没有人敢反对了。

嘉靖帝终于如愿以偿，他将生父尊为皇帝，生母尊为皇后。

嘉靖十七年（1538年）九月，兴献帝被追尊为“睿宗知天守道洪德渊仁宽穆纯圣恭简敬文献皇帝”，并将兴献帝的牌位升袝太庙，排序在明武宗之上，改兴献王墓为显陵。

大礼议事件，嘉靖皇帝大获全胜。

事实上，父亲的正统与否，也关乎自己皇位的正统与否，所以，嘉靖帝才如此坚持。

可以想象，如果武则天真的将皇位传给武承嗣，那么，当武承嗣成为皇帝，一定会大力尊崇自己的父亲，以示自己地位之正统。

如此一来，永享祭祀的太庙里，或许真的没有自己这个姑姑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