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才是真正的善良？

你见过最努力的人有多努力？

为什么有些人那么在乎几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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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16年以来，民警马拓常常在社交媒体解答各路网友的提问。这些问题“天南地北”，他却总能讲出鲜活的故事，因为他有一个庞大的素材库——北京地铁。

马拓是一位地铁警察。工作之余，他喜欢观察这些熟悉的陌生人。在他眼里，一个人再普通，也有自己的波澜壮阔；一个人不需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能够称为伟大。

今天（1月10日）是中国人民警察节，让我们通过一位地铁警察眼中的故事，感受一线警察的工作日常。



北京地铁故事

马拓所在的辖区是一个繁忙的换乘站。每天，数万陌生人在这里相遇，然后又匆匆分别，去往城市的各个角落。

休息时，他的目光总会被来往的乘客吸引。一位奶奶因家中无人陪伴而待在地铁站不愿意离开、一名女孩开心地拿着彩色灯带赶回家装饰出租屋……他用文字将这些瞬间留存，将地铁里的“烟火人间”记录下来汇集成书，讲给更多人听。



01

地铁站里

他记录普通人的悲欢

地铁是城市最先苏醒的地方之一。每天清晨，伴随着首班地铁的呼啸声，民警马拓也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马拓负责的地铁站是一个换乘站，且临近火车站，一向以拥挤著称。维持秩序、疏导客流、打击违法犯罪、提供必要的帮助……他的工作细碎又烦琐。

忙碌之余，他将一些鲜活的瞬间捕捉，记录下不一样的故事和人情味。其中有治愈人心的点滴，也有苦涩的片段。



马拓回忆，有一次，他接到求助，地铁站里一位奶奶试图不刷卡强行进闸机。马拓到场后开始询问奶奶的情况：“您家在哪？送您回去好不好？”“身体有不舒服吗？”老人始终一言不发，也不愿去警务室。他们只好搬来座椅，先将奶奶安顿下来并负责照看。直到当天的末班车，奶奶才拿着工作人员给的地铁卡乘车回家。

原来，奶奶只是着急出门忘了带钱，但被地铁众多工作人员嘘寒问暖后，她有些舍不得离开，于是“一问三不知”，只希望能和大家多相处一会儿。

奶奶眼睛里闪着的神色，是一种略带惶恐的渴望。渴望被关注，渴望被围绕，渴望在人来人往中，听到几句以自己为中心的关怀。看上去他们是无意识的，实际上那只是为了驱赶孤独做出的假动作。他们比任何人都要清醒，知道当岁月大量逝去后，留给自己最为宝贵的东西，便是那些关于自己的人间琐碎。

——《去爱这热气腾腾的人间》

还有一次，站台上有个女乘客突然晕倒了。当马拓赶到时，发现乘客已经被站务员姑娘扶到了长椅上。那时候正是寒冬，站务员将自己制服外套给乘客披了上去，担心她冷，还一直用手扶着她。

“那个场面实在是太普通了，就像是两个闺蜜在椅子上相互依偎，毫无特别，自然而然。”但就是这个普通的场面，让马拓对这位并不十分熟悉的站务员，有了一种发自心底的亲切感。

长椅腾空，站台依旧，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但我的脑子里老是回想起那姑娘衣衫单薄地在椅子上搂着女乘客的场面，心情与其说感动，其实更接近于一种豁然开朗。当你发现你身边一个总是很不起眼的人，在某个时刻忽然闪烁出光辉，并连同自己的格局也能一起打开时，真是挺快乐的。

这时我忽然相信了一句话：如果你能看到一个人身上的优点，那你跟Ta的关系就不会太远。

——《去爱这热气腾腾的人间》

他还曾注意到一对去看病的老夫妻，两人步履蹒跚，时不时拌嘴，却将爱融进了每一个动作中。

送他们上扶梯的时候，老爷子站在老伴下节台阶上，紧紧贴在她身后，还用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背。见后面的我有点儿费解，他嘀咕道：“我怕她忽然回头跟我说话，一仰八叉轱辘下去。”

这些一起度过的最稀松平淡的琐碎，其实都在默默向我们见证：真正的爱，走到最后都变成了责任。

——《去爱这热气腾腾的人间》

地铁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发生的故事千千万万，马拓记录下的或许只是零星的片段，但透过这些片段，我们能看到一个个普通人的悲欢——这些人是他们，也是我们。



02

在“心累”中

他感受到了被需要

成为一名地铁民警，起初并不在马拓的规划中。他大学所学的专业是刑侦学，之所以选择这个专业，是因为他觉得“威风、带劲”。但毕业后，他却意外地进入了公共交通系统。

刚上班那段时间，马拓最大的感受就是“太烦了，心累”。有人丢了东西、有人在地铁上发生口角、有人与家人走散了……整日被这些事包围，他开始焦虑、失眠，并常常怀疑：“这样的工作真的有意义吗？”

一位报案大哥的出现让马拓重新认识了这份工作。马拓所在的执勤室位于地铁轨道下方，列车驶过，整个屋子都跟着“颤抖”。这让大哥十分感叹：“在条件这么差的地方干活，你们真的了不起！”

看见马拓眼神中闪过的不自信，大哥又补充道：“每天地铁里有上万人指望着你们。这次我丢了东西，直到看到你们心里才踏实。”那一刻，他感受到了“被需要感”：每一件事都是乘客的“大事”。

现实中的警察荣誉就是如此吧。穿着这身衣服，不是必须深入虎穴九死一生，也不是必须时刻以多么高光的形象在人群中伫立，它的价值所在是那份人民群众在不知所措时油然迸发的需要感，只要看见你，就能松口气，就能不抓瞎，就能把心放在肚子里，长长久久地维持生活中那份最朴实的祥和。

——《去爱这热气腾腾的人间》

自那之后，他开始学着用欣赏的眼光看自己。哪怕只是帮一位乘客指路，他都在心里给自己暗暗鼓掌。当静下心来，他慢慢发现，地铁里许多冲突和争端，其实都有另一重原因。

马拓记得，有两位乘客因身体发生碰撞开始争吵，两人互不相让，其中一人情绪激动，突然开始咆哮，当被马拓请进警务室时，他的双手都在颤抖。马拓意识到，将乘客情绪点燃的可能不是地铁里的冲突，而是心头积攒已久无处发泄的情绪。

马拓与他聊生活、聊工作，乘客的情绪渐渐平复，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坦言是工作的压力让他生活越来越拧巴，遇上点事一下子就被“引爆”了。

其实有时候，我处理问题也会存在旁观者的狭隘，看到一个人很执念地纠结于一件小事，就会过分强调客观本身，判定此人肯定是情绪冲动甚至是习性使然。但殊不知，很多执念的背后，其实正是一些我没经历过，也没理解到的因果。

没谁能够一眼洞穿人心底的最深处，在那里，藏着太多的不想为人知的隐秘，而这些东西，一定存在一个源头。

——《去爱这热气腾腾的人间》

马拓是地铁里矛盾纠纷的处理者，更是那些报警事主的倾听者。在警务室里，大家向他“输出”生活中的困惑、焦虑，然后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继续向着前方赶路。



03

“我想走到他们面前

拥抱每一个人”

从警十多年，马拓也一直被身边的故事感动着、治愈着。

有一天，一个女孩安检后整理自己携带的彩色灯带，她边整理边开心地向安检员们介绍：“这是可以挂在家里装饰用的，可以用手机控制，变颜色、调氛围，可有意思啦！”

原来，女孩刚来北京，租住了一间小屋。为了把这里变成“家”，她开始搜罗壁画、台灯、窗帘等进行装扮。某天，她在购物网站看到了变色灯带，一下子就被击中：“只要亮起它们，所有酸楚都会变甜。”

马拓也被这种简单的快乐打动，那天下班后，他久违地抬头望向星空，在繁忙的工作之外，留意身边能治愈自己的小确幸。

那天晚上我拖着一身疲惫走出地铁站，发现天空格外澄澈，穹顶下几个大人带着孩子在广场上玩车拍球，笑声划破寂静，令我下意识停住步伐。抬头望去，星星点缀，熠熠闪烁，那种暗与光的巧妙排布，像是刻在我们骨子里的生命力，一面庸碌黯淡，一面生机勃勃。

忽然不那么累了。

原来真的很美。

——《去爱这热气腾腾的人间》



不知不觉中，马拓发觉自己深爱这份工作，深爱自己感受到的每一个画面。他说，他想守着这些美好。



车厢里人很多，都是很普通的乘客。他们有的坐在座位上，有的站在靠门处。有人背着背包、拉着行李，有人牵着女朋友的手，有人戴着耳机听歌。每个人都安安静静地待在属于自己的位置，安静，平和，不纷扰他人，享受着自己的归途。

我忽然有了一种空前的兴奋。我看着眼前每一个人，觉得他们特别可爱。他们专注乘车的样子，好看得令我感动。在我的辖区里，这种画面的美，超过了我所见过的所有胜景。如果不是理智尚在，我真想走到他们面前，拥抱他们每一个人。虽然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我，但我就是这样爱他们。

——《热爱生活的一万个理由》

图|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