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燕儿

表叔的儿子结婚，在婚宴上，作为男方家长，表叔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人生的路很长，无论以后你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心存善念。”

表叔的一番话迎来宾客的阵阵掌声，表婶笑着，眼角闪着泪光，她最能理解表叔话里的含义。这一路，他们走得真不容易。



一场骗局一场梦

表叔家境贫寒，高中毕业后，便到处打零工。20岁那年他随着村里的人，在一家建筑工地学做钢筋工。

表叔勤快，在工地上，脏活累活他都抢着干，很快便得到包工头的赏识。

有一年冬天，天刚黑，包工头把表叔叫到办公室，对表叔说，他得办一件急事情，屋里有一笔几十万的工程款，没有来得及存银行，得找个靠得住的人看守这笔钱，表叔无疑就是包工头心目中那个靠得住的人。

接到这个“重任”，表叔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包工头回来，清点了钱，一分不少。看见满眼血丝的表叔，包工头竖起了大拇指。

从那以后，包工头决定提携表叔。他给表叔介绍了很多人脉，表叔也凭借着自身的努力，很快变成了小老板，一年靠钢材生意挣个十几万。

在那个全国平均月工资才几百块钱的年代里，表叔已经踏上了财富的快车道。但表叔并不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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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表叔在酒桌上结识了一个姓周的江苏老板，两人一来二去成了朋友。过了不久，周老板找到表叔，说他在江苏有个大工程，可以把钢材承包给表叔。表叔在心底一盘算，这笔生意可以挣100多万，挺诱人的，于是决定跟着周老板去江苏。

包工头无意中听说了这件事情，便劝阻表叔，让他三思而行，不要冲动，以免踩坑。但表叔并没听从包工头的劝阻，他认为自己和周老板一家人都很投缘，周老板不会坑他的。

于是，那年春末，表叔带着东拼西凑的300万元和50个关中老乡来到江苏。

正当表叔憧憬着财富再跨上一个台阶时，却万万没有想到，厄运正朝他悄悄走来。

工期刚进行了一小半，表叔发现好几天没有见周老板了，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表叔的心里不安起来。

没多久，又是几天不见周老板出现，表叔才逐渐证实了 “周老板跑路”的消息，他整个人都崩溃了。

工程烂尾了，更要命的是，表叔垫付的300万的钢材款不但血本无归，还欠了农民工100多万元的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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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于出身贫寒，事业刚刚有起色的表叔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怎么办？”表叔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

“也像周老板一样跑路吧。”当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的时候，表叔望着那些在烈日下干活的乡亲，却顿感羞愧。如果自己跑路了，家里人在村里怎么抬得起头，自己又怎能对得起那些远离家乡跟随他的乡亲。

那一夜，表叔做了无数次思想斗争，最后决定，无论如何得收拾这个烂摊子。



漫漫还债路

屋漏偏逢连夜雨，表叔的合伙人得知周老板跑路后，偷偷地把设备和剩余的材料卖了，也一走了之。

那日清晨，表叔起来打开房门，随他一起来的那50名乡亲围在他的门口，都沉默地盯着他，看来，大家已经知道真相了。

表叔含着泪给大家拱手，让乡亲们给他一些时间，他慢慢还大家的工资，可有几个乡亲情绪激动，对表叔破口大骂，甚至打了他几拳。

那刻，表叔彻底崩溃了，冲着那几个人喊：“你们把我打死算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听表叔这么一喊，那些人怔了一下，也松开了拳头。

其实他们也明白，表叔也是受害者。

回到家乡，表叔的日子也不安生。那些乡亲隔三岔五来家里要债，表叔又拿不出来，只得陪着笑，任人数落。

一个乡亲说到激动处，甚至朝表叔吐了一脸口水。那些原先得过表叔好处的亲朋们，见了表叔也像躲瘟疫一样，离他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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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叔虽然有还债的决心，但面对巨额债务，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干什么营生。那段时间，他痛苦极了，晚上把自己喝得烂醉，白天蒙头大睡。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想通了，没有资本当老板了，就从打工开始吧，一点一点地挣，一点一点地还。

于是，表叔离开家乡，四处奔波，开始了漫漫打工还债路。

最后，他在甘肃的一个建筑工地落住脚，为了尽快还完债，他拼命干活，是工地上最卖力的人。

第一年春节，大家都回家了，表叔为了多挣些钱，打算留在甘肃看守工地。辛辛苦苦一年，表叔才攒了3000元，他打算把这些钱先转回去，但在去银行的路上，钱却被小偷偷走，小偷不但偷了他攒的钱，连他兜里的生活费也偷得一干二净。

身无分文的表叔，只能去菜场捡些烂菜叶。那年大年三十，表叔孤零零地煮着菜叶，吃着吃着，眼泪便直往碗里掉。

过完年，工地一开工，表叔忘记了所有的痛苦，全身心又投入工作中。

过了几年，当表叔攒了几万元后，第一次回到家乡。他拿着钱，挨家挨户地给每个农民工送去，并歉意地对乡亲说：“拖欠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一人先还点。”

几年不见，乡亲们还以为表叔也出去躲债了，没想到他竟然是打工还债去了，大家都觉得表叔“做人有诚信”，慢慢地对他态度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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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尽甘来

表婶和表叔是邻居，两人青梅竹马，表叔原本打算把老周那一单生意做完，回来就和表婶结婚。没想到生意失败了，他们的婚姻也没了着落。表叔向表婶提出了断绝关系后，便远走他乡去打工了。

表叔走后，给表婶提亲的人踏破门槛，表婶却一个都不中意。最后，她和母亲摊了牌，非表叔不嫁，气得父母差点儿和她断绝关系。

这次表叔回来，有意躲着表婶，但表婶直接找上门来，她拦住表叔，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欠那么多债，嫁给我你不后悔吗？”结婚前，表叔再三向表婶确认。

“不后悔，我相信我的眼光。”表嫂笃定地对表叔说。

结婚后，表叔和表婶勒紧裤腰带，一起挣钱，一起攒钱还债，俩人一年到头，连肉都舍不得吃一口。可打工挣钱太少了，表叔的儿子七八岁时，债务才还了极小一部分。

表叔虽然欠着债务，自己的日子过得够苦，但每逢过年过节，他都会给村里的孤寡老人送些米面油，节假日带着儿子去敬老院做义工。

有一天，表叔突然接了个电话，是那个曾经帮助过他的包工头打来的。

原来，表叔生意失败后，再没好意思打扰过包工头。如今，包工头已经是当地有名的房地产商，他知道表叔这些年的经历后，觉得表叔为人实诚，决定再次帮扶表叔，刚好他手底下有个楼盘要开发，便让表叔承包了些劳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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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表叔的生活有了真正的起色。3年后，他不但还清了所有的债务，还在城里买了房买了车，拥有自己的公司。

有了钱后，表叔又出资给村里修了一条路，汶川地震时，他除了捐钱捐物，还前往灾区参与救援。

2019年，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门来。

原来是几十年没有联系的老周媳妇突然找到表叔，说老周当年对不起表叔，如今他得了癌症，把家里的钱花光了，眼瞅着还需要治疗，便想从表叔这儿借些钱。

老周媳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着就要给表叔下跪，表叔赶紧拦住她。

表叔到底是见不得别人落难，哪怕是老周这样亏欠他的人。最后，他借给了老周媳妇20万元。

“表叔是不是傻啊，当年老周跑路，还欠了他好多钱，把他害惨了。如今，怎么能借给他钱呢！”我实在想不通表叔的行为，愤愤地对表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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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表叔能从坑里爬出来，而且日子越过越好，全是善良带来的好运气。”表婶拍拍我的脊背，笑着说。

“无论别人是不是别人亏欠你，你都要心存善念，好运气总归要来。”后来，每当别人问表叔是如何从深沟爬出来时，表叔总是用这句话回答。